第24章 第24章(修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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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4章 第24章(修)
第二十四章
月桃一楞：“離開侯府？娘子要去哪？”
明薇擡眸看向遠處。
天幕蔚藍如洗, 偶爾一兩朵白雲飄過，像是被拉得極長極薄的蠶絲。
院子外的那一排青竹，在微風中顫動, 發出“沙沙”的響聲, 遠遠望去, 仿佛是起伏著的大海的波濤。
明薇喃喃地道：“我不知道。”聲音很微弱, 從嘴裏飄出來，就散在空中。
她的腦子很亂, 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麽，可以做什麽。她只要一停下來, 腦子裏就是那個夢, 還有湖水中她朝他求救, 他卻毫不猶豫選擇了明璃。
她也知道，最終他是救了她，事情也已經過去了, 她不應該再糾結。可她, 做不到。
“不管娘子去哪，奴婢跟著娘子。”月桃一臉堅定地道。
“好。”
**
東院, 書房
紫檀木香幾上放置著一鼎鎏金博山香爐。輕煙裊裊，宛如一條輕柔的絲帶，緩緩地舞動著。淡淡的松柏冷香在屋內繚繞。
蕭暨白端坐在案桌前，修長的手指提著筆, 在案卷上圈畫著。閱完一本又拿過一本。終於處理完了最後一冊。
擱下筆，疲憊地捏了捏眉心。
“什麽時辰了？”
一旁整理著公文的胡建, 擡頭看了一下水漏, “回侯爺，已近哺時了。”
蕭暨白翼睫微闔, 問道，“她如何了？”
胡建知侯爺問的是夫人，將得來的消息盡數說了，“夫人已住入了西院。西院乃是精心布置的，夫人定是歡喜。”
“嗯。”蕭暨白淡淡應了一聲，臉上神情紋絲未動。
胡建躊躇了一下：“夫人喚府醫去了西院。”
蕭暨白揉捏著眉心的手頓住，眼皮微掀，清冷的目光投過來。
胡建忙又快速補充：“屬下問過府醫了，夫人並無大礙，只是……”小心地瞄了蕭暨白一眼，“夫人問府醫，她是否懷有身孕。”
上回膳食裏下藥一事，已惹得侯爺大怒。
忙解釋道：“成婚已三年，夫人著急要個孩子也是正常的……”
“她會有孩子的。”
沒頭沒腦的一句讓胡建有些莫不著頭腦，但至少他知道，侯爺沒有怪罪夫人。
蕭暨白眸光微閃了一下，手隨意地搭在桌上，骨節分明的手指撚著一塊碧綠色的玉佩把玩。
胡建眼尖，識得那玉佩是蕭暨墨身上戴的。正疑惑，二公子的玉佩怎在侯爺這裏？猛然想起在梨院發生的事。
眉心一跳，他清楚以侯爺的性子，當時雖攔下了那事，但其實已在心裏埋了一根刺。
“侯爺，或許您可直接問問夫人。”大理寺辦案是懷疑一切，但夫妻間不同，需要的是信任。若沒有信任，感情遲早還是會出問題。
蕭暨白把玩玉佩的手頓住了，翼睫低垂看著指逢間的碧綠玉佩，唇角輕掀。
“人是會撒謊的。”
隨手一拋，玉佩化作一道碧綠的影子，朝胡建拋去。
“將玉佩給二公子送去，讓他好生看著，別再弄丟了。”聲音透著冷意。
胡建神色一正，伸手接住：“是。”
**
日落時分，太陽已失去了熱度，變成橘紅色，染得周邊重重疊疊的雲朵，也都披上了一層好看的霞光。
明薇坐在廳堂的紫檀雕花交椅上，看著月桃像個孩童一般新奇地這看看那摸摸。
月桃伸手頑皮地撥了一下門簾上垂著的瑪瑙珠子，珠鏈搖擺碰觸到旁側的另一根珠簾，發出清脆好聽的聲音。
“娘子，這西院真好。”還好，侯爺沒有給大姑娘住，不然她非得嘔死不可。
明薇抿了抿唇，沒有答話。
這時，侍女來報，說是侯爺派人送東西來了。
月桃眼睛一亮，飛快地奔出去，沒一會就與著一個侍女擡著一個長木盒子進來了。
“也不知侯爺送的是什麽，好沈好重啊。”
將盒子小心地放在長案上，月桃揉了揉有些酸痛的手腕。一雙眼睛好奇地盯著那長木盒子。
“打開看看吧。”明薇見狀吩咐道。
月桃得令，與那侍女手腳麻利地打開了盒子，月桃哇了一聲。
“娘子，是一把古琴呢。”伸手想去觸摸又怕弄壞了。
琴？明薇輕瞥了一眼，月桃已將盒子拿開，一把造型古樸，通體黑色的古琴，置在深棕色的梨花木案桌上。
明薇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，琴是好琴，可惜啊，她不會彈，也不喜歡。
“夫人。”門口響起一道聲音。
是王三娘子。
月桃驚訝得跳過去，一把抓住王三娘子，上上下下打量。
“你從那牙婆子手裏逃出來了？”
王三娘子渾身一頓，滄桑的臉上路出一絲慌怕。
明薇斜了月桃一眼：“月桃！”
月桃也知自己口快說錯了話，訕訕地撓了撓頭，歉意地道：“是我說錯話了，王三娘子你別生氣啊。”
王三娘子對著月桃默默搖了搖頭，顫著身子走進來，她的身後還跟著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姑娘。
王三娘子朝著明薇跪下，熱淚盈眶地磕頭。
“夫人的救命之恩，奴婢感激不盡，願當牛做馬……”
那小姑娘見狀也跟著跪下磕頭。
明薇示意月桃將那母女兩拉起來，待他們坐到矮凳上，才問：“那日發生了什麽事？”
王三娘子哽咽著一五一十地將那日的情景說了。
原來，他們本打算一家投湖自盡，也不能讓女兒賣到青樓。但終是舍不得，想用過早膳後，便讓王丫藏去林子裏，再趁機去求夫人收留。
哪知說好的寬限一日，陳武卻言而無信。一早就帶了人來，將他們一家直接綁走。
“那你們是怎麽逃出來的？”月桃好奇地問。
“是侯府的侍衛救了奴婢一家。”王三娘子哭著，拉著王丫跪下又要磕頭。
明薇擺手道：“救了你們一家的不是我，是侯爺。”能動用侯府侍衛的，除了蕭暨白，再無旁人。
“侯爺也是因著夫人，才去救了奴婢一家的。奴婢知曉。”王三娘子扯了一下王丫的衣服，將她往前推了推。
“請夫人讓奴婢這女兒能在夫人身邊侍候。”怕明薇不答應，忙急急道，“丫兒自小在夥房做事，最是擅長庖膳。”
王丫怯怯地小聲道：“夫人，奴婢……奴婢做的飯很好吃的。”
月桃不高興了：“在夥房做事就讓她繼續在夥房做事唄。”
王三娘子眼圈一紅，眼淚落了下來，只一個勁地磕頭，額頭撞在鋪著深色地毯的地面上，發出咚咚的悶沈的聲音。
一陣腳步聲響起，紅色瑪瑙珠簾被掀開。
蕭暨白一身月白項銀細花紋底錦服，鶴羽紋在白衣上若影若現。腰間紮著淡金白玉腰帶。墨發束起用鎏金冠固定著。
整個人看起來矜貴俊朗又氣勢逼人。
他大步進來，徑直走到明薇面前，坐在她旁邊的另一把紫檀雕花交椅上。隨著他坐落，一縷淡淡的松柏冷香襲來。
明薇蛾眉輕蹙，身子不著痕跡地往另一邊側去，心中後悔，若早知道他會來，就該把旁邊的這把椅子搬走了。
不，應該把院門關了。
“見過侯爺。”屋內眾人齊聲行禮。
蕭暨白註意到明薇細微的動作，唇角微微下壓，清冷的目光掃過跪伏在地上的王三母女，落在明薇膩白的側臉上。
冷聲問道：“怎麽回事？”
明薇鴨睫輕垂，抿唇不語。
王三娘子又是一拜，顫顫巍巍將來龍去脈說了。
蕭暨白幽深的黑眸微微瞇起，這事他自然是知曉的。那日暗衛就將事情稟告了他，他順藤摸瓜，將那些牙婆子還有人市，一並端了。
至於府裏的這樁子事，還沒來得及處理。
蕭暨白黑眸中閃過一抹冷厲，一瞬後，又恢覆了慣有的清冷。
擺了擺手，讓屋內眾人都退下。
王三娘子黯然地垂下頭，拉著王丫退出去。到門口時，聽到明薇的聲音傳來。
“月桃，給王丫在西院膳房安排個位置。”
王三娘子喜極而泣，拉著王丫對著屋內的明薇下拜：“多謝夫人，多謝夫人。”
月桃不滿地撇了下嘴：“走吧，隨我去膳房，給你尋個位置。也就是娘子心善，不然，才不會管你們……”
月桃的聲音漸行漸遠了。
蕭暨白長眉輕挑，修長的手指輕撫上右手大拇指上的銀色扳指，指腹沿著細小的紋路摩挲。
片刻後，轉眸看向旁側的明薇，眉宇間暈開一圈淺淺的柔和的笑意。
“怎沒穿那件衣服？”
明薇怔了一下，才明白過來，蕭暨白說的是他送的那件淡青色蠶絲紗裙。
“侯爺為何會送那件衣服？”
蕭暨白頗有耐心地解釋：“這衣服清雅閨儀，我看漠城貴族女子都甚歡喜。”
其實他一個大男人，哪懂這些閨閣女子的東西，都是讓胡建去置辦的，讓他按照時下最新最熱款式的買。
明薇嘴角輕撇，纖長的睫毛蓋下，遮住了眼中情緒。
清雅閨儀？貴族女子都歡喜？說的是明璃吧。
“你不高興？”蕭暨白劍眉輕鎖。
明薇袖中手指緊緊捏著袖角，擡眸，黑白分明的杏眸已是一片清澈。
“侯爺來此，是有事嗎？”聲音還是軟軟糯糯，卻透露著生疏。
蕭暨白獰起眉頭，忽略掉心裏湧起的不適，側頭看向案桌上放置的古琴，盡量讓聲音變得柔和。
“你不是一直想學琴麽，正好今日得了些閑暇，有空。”
這話若是被胡建聽了，定是要喊了。哪裏有什麽閑暇，侯爺每日公務堆成山，午膳都未用，將公務忙完，就為急著來西院。
明薇一呆。
恍惚記起，那是新婚後不久，她剛搬入琴院。他只每月十五才來她的院子，其他時日她便呆呆地站在院子裏，看著那株梧桐樹，想著他。
想著十五歲那年初見他。
男子玉冠錦袍端坐在窗前撫琴，仙姿秀逸，孤冷出塵。
一眼萬年。
她不敢去找他，怕打擾到他。
她便想著去學琴，她想若她也會彈琴了，他是不是每月就會多來一次？是不是她也可以與他，共奏一曲？
她讓月桃偷偷去買了一把琴。
又是一個十五，他來到琴院，她歡喜地抱出那把琴，羞怯又期盼地搖著他的袖袍，軟軟糯糯地請求道。
“郎君，可以教我學琴麽？不會耽擱多久就一會，待我學……”
他冷冷地拂開她的手：“沒空。”
毫不留情地轉身出了門，走入重重夜色裏。
明薇追出去，卻只見到一輪彎月孤零零地掛在漆黑的天幕。幾顆遙遠的孤星，偶爾閃射出清冷的幽光，忽隱忽現，明滅不定。
現在想來，那時被拋下的失落孤寂，似乎還停留在心裏。明薇伸手緩緩撫上胸口，感覺那裏空落落的，像破開了一個洞，在漏著風。
眼前蕰起水光。
她側過頭去，閉上眼。
明薇，你不能再拘泥過去了！你不能再為這個男人而活了！你要愛自己！你得愛自己！
須臾，明薇睜開眼，內心已然平息無波無瀾。
“我沒空。”帶著一種隱秘的，她自己也不知道的，報覆的快感。
蕭暨白唇角的笑僵住了，眼底的柔和斂去，如利刀雕刻而成的五官散發著冰冷的氣息，薄薄的嘴唇好看的抿著。
冷冷瞥了明薇一眼，起身拂袖離去。
門簾垂落，瑪瑙珠串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音。還未平靜，又被掀起。
月桃慌張地跑進來：“娘子，侯爺怎麽走了？”還黑著一張臉，像是誰欠了他百八十兩銀子似的。
明薇擡眸看了一眼窗外，月白色身影已消失在了院子門口。
“擺膳吧。”
用過晚膳，月桃說著府裏聽來的消息。
“聽說那個掌管車馬的陳武，被遣出了府。是侯爺下的令呢。”
“侯爺還警告了二夫人，聽說二夫人那張臉啊，又青又白又紅，比染缸還精彩呢。”
**
夜色漸濃，東邊幾顆星星乍現，隨著點點星光增多，大地悄然融入一片溫馨的夜色裏。
就寢時，蕭暨白又來了。
他換了一身寬松的白色錦袍，似乎剛洗浴過，頭發還是濕的。
發絲和眼睫沾了水珠，稍顯贏弱，卻沒有弱化他的攻擊性。好看得仿佛天穹之上的明月，清冷，讓人不敢接近。
他挑開門簾進來，隨手從架子上取了一塊幹布巾拭擦著頭發。
明薇被驚得從床榻上坐起來，緊蹙著眉頭，看著蕭暨白慢條斯理地擦著頭發。
他應該不是專門來西院，擦頭發的吧。難道他的東院，沒有擦發的幹巾？
正想著，蕭暨白丟開幹巾，擡步朝床榻走來。
墨發發梢還沒有完全幹透，唇色很淺，瞳孔被燭臺上燃著的燭火照得波光瀲灩。
前襟的衣衫，隨著走動微微敞開，漏出裏面白皙的肌膚。一滴水從發梢滴下，沒入那片肌膚裏。
明薇別開眼，盯著卷起的帳幔上繡著的一朵精致的海棠花紋。
“夜深了，侯爺該回去就寢了。”
寂靜的夜裏，皂色官靴踩在深色地毯上，發出的細微窸窣聲，在這寂靜的夜裏，聽來竟格外的響亮。
腳步聲停下了，高大的身影立在床榻邊。籠下的陰影，像一座巍峨的大山，將她整個罩住了。
仿佛她就是那網中被兜住的魚兒，任她怎麽跳躍，都無法逃離他的掌心。
啪啦——
案桌上燃著的八角燭臺上燭火，炸開了一個火花。
明薇被這細微的響動，驚得全身一顫。
擡頭望去，他逆著光，看不清臉上的表情。光暈自他身後不多的空隙漏出來，襯得他更為的高大，具有壓迫。
明薇幾乎是本能地縮著脖子，喉嚨像是被什麽給湧堵住了，背脊緊繃，全身進入了戒備狀態。
時間仿佛凝固了。
突然，寂靜中傳來一聲輕微的啪啦聲，是玉腰解開的聲音。
明薇捏著衣角的手一緊，若他……雙手護在胸前，呈現防禦的姿勢。
蕭暨白慢條斯理地將外袍疊好，放在床榻邊的案桌上，又將帳幔放下來，帳內更為的沈悶黑暗。
像是被失了水的魚，明薇感覺到呼吸都有些困難了。
蕭暨白甚至沒有看明薇一眼，長腿一伸，平躺在床榻外側，雙手規矩地交疊放在腹前，闔上眼。
沒一會呼吸就平穩了。
明薇緊捏著的拳頭緩緩伸開，長長舒出一口氣。想從床尾爬出去，可蕭暨白實在太高大了，雙腿又輕微地叉開。
床尾的空隙已沒有了。
要想下床，就必須得從他的身上翻過去。
明薇躊躇半響，仍是沒敢動作。想著等他睡著了，翻個身，或許腿腳就會曲起來，她就能從床尾的空隙處下去了。
明薇背脊靠著墻壁，等著。
時間一點一點過去，眼前也一點一點混沌……隨身子一歪，軟軟倒下，被一雙大手接住了。
安靜中，男人一聲輕嘆，輕柔地將明薇扶穩慢慢躺在床上。
明薇習慣性地在那大手上噌了噌，翻了身，面朝著裏側，沈沈睡去了。
蕭暨白唇角微微勾起，手掌微微收攏，仿佛是想留住那份溫軟。烏木一般的黑眸，浮現一抹他自己也沒有覺察的繾綣溫柔。
夜色漸沈，窗外月色如銀，月影如鉤，如縞素一般的光華，洋洋灑灑地鍍在青色的琉璃瓦上。
廊檐屋角懸掛的燈籠，猶如漂浮的磷火，在夜風中輕輕地搖曳。
耳畔傳來平穩的淺淺的呼吸聲，呼吸間縈繞著她身上特有的暗香。
蕭暨白眼前一陣恍惚，似又見到了前世，他從雲南回來，見到她安靜地躺在那裏。小小的淺淺的一縷。
像是一道風吹來，就會沒了。
蕭暨白似又回到了那十年，失去她的十年。
心尖一顫，一股酸酸的軟軟的澀澀的滋味蜂湧上來。
蕭暨白微微側過身，伸出長臂一攬，將那嬌小的人兒擁入懷中。淺淺的柔軟的呼吸打在他胸口，他竟意外地覺得圓滿。
這一生，他定會好好對她，便是……她曾做過再多錯事，他亦不想追究了。
**
清晨，陽光從微開的窗欞漏進來，灑在帳幔上，仿佛渡一層柔和的氤氳金霧。
明薇睜開眼，入目的是一片白皙的胸膛。
她腦子一懵，難道她是昨晚睡著了，尋著習慣貼過來了嗎？
現在若是趁他未醒來，逃開會不會，就能當作沒有發生過？
念頭才落下，頭頂響起一道低沈的輕吟。
他要醒過來了！
明薇心臟一突，急忙想要坐起來，結果匆忙之中，一道衣帶勾住了她的腳。
“啊！”明薇驚呼一聲，又重重跌回了那硬邦邦的胸口。一只大手圈上了她纖細的腰肢。
“小心。”
明薇擡起頭，撞入了一雙幽黑深邃的眼眸裏。
萬籟俱寂！
“侯爺，大姑娘鬧著回來了。”院子裏響起胡建的聲音。
蕭暨白輕微皺了下眉，松開了手。明薇臉色脹得通紅，是氣的。立馬爬起來，像躲避洪水猛獸一般，縮到了墻角。
蕭暨白指尖微微蜷起，唇角抿成一條僵硬的直線。
起身，迅速穿戴整齊，大步往外走。
“大姑娘回來就回來了，找本候做什麽？”聲音透著隱隱的不快。
胡建楞了一下，往常侯爺都是天未亮就起了，從不耽誤。今兒，這都卯時三刻了，太陽都掛樹梢了，侯爺還……
胡建趕緊打住，清了下嗓子，道：“大姑娘鬧著要和離，薛家的人都來了，在找侯爺呢。”
說話聲漸漸遠去。
屋內，明薇心頭驀地一動，和離？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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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四章
月桃一楞：“離開侯府？娘子要去哪？”
明薇擡眸看向遠處。
天幕蔚藍如洗, 偶爾一兩朵白雲飄過，像是被拉得極長極薄的蠶絲。
院子外的那一排青竹，在微風中顫動, 發出“沙沙”的響聲, 遠遠望去, 仿佛是起伏著的大海的波濤。
明薇喃喃地道：“我不知道。”聲音很微弱, 從嘴裏飄出來，就散在空中。
她的腦子很亂, 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麽，可以做什麽。她只要一停下來, 腦子裏就是那個夢, 還有湖水中她朝他求救, 他卻毫不猶豫選擇了明璃。
她也知道，最終他是救了她，事情也已經過去了, 她不應該再糾結。可她, 做不到。
“不管娘子去哪，奴婢跟著娘子。”月桃一臉堅定地道。
“好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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東院, 書房
紫檀木香幾上放置著一鼎鎏金博山香爐。輕煙裊裊，宛如一條輕柔的絲帶，緩緩地舞動著。淡淡的松柏冷香在屋內繚繞。
蕭暨白端坐在案桌前，修長的手指提著筆, 在案卷上圈畫著。閱完一本又拿過一本。終於處理完了最後一冊。
擱下筆，疲憊地捏了捏眉心。
“什麽時辰了？”
一旁整理著公文的胡建, 擡頭看了一下水漏, “回侯爺，已近哺時了。”
蕭暨白翼睫微闔, 問道，“她如何了？”
胡建知侯爺問的是夫人，將得來的消息盡數說了，“夫人已住入了西院。西院乃是精心布置的，夫人定是歡喜。”
“嗯。”蕭暨白淡淡應了一聲，臉上神情紋絲未動。
胡建躊躇了一下：“夫人喚府醫去了西院。”
蕭暨白揉捏著眉心的手頓住，眼皮微掀，清冷的目光投過來。
胡建忙又快速補充：“屬下問過府醫了，夫人並無大礙，只是……”小心地瞄了蕭暨白一眼，“夫人問府醫，她是否懷有身孕。”
上回膳食裏下藥一事，已惹得侯爺大怒。
忙解釋道：“成婚已三年，夫人著急要個孩子也是正常的……”
“她會有孩子的。”
沒頭沒腦的一句讓胡建有些莫不著頭腦，但至少他知道，侯爺沒有怪罪夫人。
蕭暨白眸光微閃了一下，手隨意地搭在桌上，骨節分明的手指撚著一塊碧綠色的玉佩把玩。
胡建眼尖，識得那玉佩是蕭暨墨身上戴的。正疑惑，二公子的玉佩怎在侯爺這裏？猛然想起在梨院發生的事。
眉心一跳，他清楚以侯爺的性子，當時雖攔下了那事，但其實已在心裏埋了一根刺。
“侯爺，或許您可直接問問夫人。”大理寺辦案是懷疑一切，但夫妻間不同，需要的是信任。若沒有信任，感情遲早還是會出問題。
蕭暨白把玩玉佩的手頓住了，翼睫低垂看著指逢間的碧綠玉佩，唇角輕掀。
“人是會撒謊的。”
隨手一拋，玉佩化作一道碧綠的影子，朝胡建拋去。
“將玉佩給二公子送去，讓他好生看著，別再弄丟了。”聲音透著冷意。
胡建神色一正，伸手接住：“是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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日落時分，太陽已失去了熱度，變成橘紅色，染得周邊重重疊疊的雲朵，也都披上了一層好看的霞光。
明薇坐在廳堂的紫檀雕花交椅上，看著月桃像個孩童一般新奇地這看看那摸摸。
月桃伸手頑皮地撥了一下門簾上垂著的瑪瑙珠子，珠鏈搖擺碰觸到旁側的另一根珠簾，發出清脆好聽的聲音。
“娘子，這西院真好。”還好，侯爺沒有給大姑娘住，不然她非得嘔死不可。
明薇抿了抿唇，沒有答話。
這時，侍女來報，說是侯爺派人送東西來了。
月桃眼睛一亮，飛快地奔出去，沒一會就與著一個侍女擡著一個長木盒子進來了。
“也不知侯爺送的是什麽，好沈好重啊。”
將盒子小心地放在長案上，月桃揉了揉有些酸痛的手腕。一雙眼睛好奇地盯著那長木盒子。
“打開看看吧。”明薇見狀吩咐道。
月桃得令，與那侍女手腳麻利地打開了盒子，月桃哇了一聲。
“娘子，是一把古琴呢。”伸手想去觸摸又怕弄壞了。
琴？明薇輕瞥了一眼，月桃已將盒子拿開，一把造型古樸，通體黑色的古琴，置在深棕色的梨花木案桌上。
明薇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，琴是好琴，可惜啊，她不會彈，也不喜歡。
“夫人。”門口響起一道聲音。
是王三娘子。
月桃驚訝得跳過去，一把抓住王三娘子，上上下下打量。
“你從那牙婆子手裏逃出來了？”
王三娘子渾身一頓，滄桑的臉上路出一絲慌怕。
明薇斜了月桃一眼：“月桃！”
月桃也知自己口快說錯了話，訕訕地撓了撓頭，歉意地道：“是我說錯話了，王三娘子你別生氣啊。”
王三娘子對著月桃默默搖了搖頭，顫著身子走進來，她的身後還跟著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姑娘。
王三娘子朝著明薇跪下，熱淚盈眶地磕頭。
“夫人的救命之恩，奴婢感激不盡，願當牛做馬……”
那小姑娘見狀也跟著跪下磕頭。
明薇示意月桃將那母女兩拉起來，待他們坐到矮凳上，才問：“那日發生了什麽事？”
王三娘子哽咽著一五一十地將那日的情景說了。
原來，他們本打算一家投湖自盡，也不能讓女兒賣到青樓。但終是舍不得，想用過早膳後，便讓王丫藏去林子裏，再趁機去求夫人收留。
哪知說好的寬限一日，陳武卻言而無信。一早就帶了人來，將他們一家直接綁走。
“那你們是怎麽逃出來的？”月桃好奇地問。
“是侯府的侍衛救了奴婢一家。”王三娘子哭著，拉著王丫跪下又要磕頭。
明薇擺手道：“救了你們一家的不是我，是侯爺。”能動用侯府侍衛的，除了蕭暨白，再無旁人。
“侯爺也是因著夫人，才去救了奴婢一家的。奴婢知曉。”王三娘子扯了一下王丫的衣服，將她往前推了推。
“請夫人讓奴婢這女兒能在夫人身邊侍候。”怕明薇不答應，忙急急道，“丫兒自小在夥房做事，最是擅長庖膳。”
王丫怯怯地小聲道：“夫人，奴婢……奴婢做的飯很好吃的。”
月桃不高興了：“在夥房做事就讓她繼續在夥房做事唄。”
王三娘子眼圈一紅，眼淚落了下來，只一個勁地磕頭，額頭撞在鋪著深色地毯的地面上，發出咚咚的悶沈的聲音。
一陣腳步聲響起，紅色瑪瑙珠簾被掀開。
蕭暨白一身月白項銀細花紋底錦服，鶴羽紋在白衣上若影若現。腰間紮著淡金白玉腰帶。墨發束起用鎏金冠固定著。
整個人看起來矜貴俊朗又氣勢逼人。
他大步進來，徑直走到明薇面前，坐在她旁邊的另一把紫檀雕花交椅上。隨著他坐落，一縷淡淡的松柏冷香襲來。
明薇蛾眉輕蹙，身子不著痕跡地往另一邊側去，心中後悔，若早知道他會來，就該把旁邊的這把椅子搬走了。
不，應該把院門關了。
“見過侯爺。”屋內眾人齊聲行禮。
蕭暨白註意到明薇細微的動作，唇角微微下壓，清冷的目光掃過跪伏在地上的王三母女，落在明薇膩白的側臉上。
冷聲問道：“怎麽回事？”
明薇鴨睫輕垂，抿唇不語。
王三娘子又是一拜，顫顫巍巍將來龍去脈說了。
蕭暨白幽深的黑眸微微瞇起，這事他自然是知曉的。那日暗衛就將事情稟告了他，他順藤摸瓜，將那些牙婆子還有人市，一並端了。
至於府裏的這樁子事，還沒來得及處理。
蕭暨白黑眸中閃過一抹冷厲，一瞬後，又恢覆了慣有的清冷。
擺了擺手，讓屋內眾人都退下。
王三娘子黯然地垂下頭，拉著王丫退出去。到門口時，聽到明薇的聲音傳來。
“月桃，給王丫在西院膳房安排個位置。”
王三娘子喜極而泣，拉著王丫對著屋內的明薇下拜：“多謝夫人，多謝夫人。”
月桃不滿地撇了下嘴：“走吧，隨我去膳房，給你尋個位置。也就是娘子心善，不然，才不會管你們……”
月桃的聲音漸行漸遠了。
蕭暨白長眉輕挑，修長的手指輕撫上右手大拇指上的銀色扳指，指腹沿著細小的紋路摩挲。
片刻後，轉眸看向旁側的明薇，眉宇間暈開一圈淺淺的柔和的笑意。
“怎沒穿那件衣服？”
明薇怔了一下，才明白過來，蕭暨白說的是他送的那件淡青色蠶絲紗裙。
“侯爺為何會送那件衣服？”
蕭暨白頗有耐心地解釋：“這衣服清雅閨儀，我看漠城貴族女子都甚歡喜。”
其實他一個大男人，哪懂這些閨閣女子的東西，都是讓胡建去置辦的，讓他按照時下最新最熱款式的買。
明薇嘴角輕撇，纖長的睫毛蓋下，遮住了眼中情緒。
清雅閨儀？貴族女子都歡喜？說的是明璃吧。
“你不高興？”蕭暨白劍眉輕鎖。
明薇袖中手指緊緊捏著袖角，擡眸，黑白分明的杏眸已是一片清澈。
“侯爺來此，是有事嗎？”聲音還是軟軟糯糯，卻透露著生疏。
蕭暨白獰起眉頭，忽略掉心裏湧起的不適，側頭看向案桌上放置的古琴，盡量讓聲音變得柔和。
“你不是一直想學琴麽，正好今日得了些閑暇，有空。”
這話若是被胡建聽了，定是要喊了。哪裏有什麽閑暇，侯爺每日公務堆成山，午膳都未用，將公務忙完，就為急著來西院。
明薇一呆。
恍惚記起，那是新婚後不久，她剛搬入琴院。他只每月十五才來她的院子，其他時日她便呆呆地站在院子裏，看著那株梧桐樹，想著他。
想著十五歲那年初見他。
男子玉冠錦袍端坐在窗前撫琴，仙姿秀逸，孤冷出塵。
一眼萬年。
她不敢去找他，怕打擾到他。
她便想著去學琴，她想若她也會彈琴了，他是不是每月就會多來一次？是不是她也可以與他，共奏一曲？
她讓月桃偷偷去買了一把琴。
又是一個十五，他來到琴院，她歡喜地抱出那把琴，羞怯又期盼地搖著他的袖袍，軟軟糯糯地請求道。
“郎君，可以教我學琴麽？不會耽擱多久就一會，待我學……”
他冷冷地拂開她的手：“沒空。”
毫不留情地轉身出了門，走入重重夜色裏。
明薇追出去，卻只見到一輪彎月孤零零地掛在漆黑的天幕。幾顆遙遠的孤星，偶爾閃射出清冷的幽光，忽隱忽現，明滅不定。
現在想來，那時被拋下的失落孤寂，似乎還停留在心裏。明薇伸手緩緩撫上胸口，感覺那裏空落落的，像破開了一個洞，在漏著風。
眼前蕰起水光。
她側過頭去，閉上眼。
明薇，你不能再拘泥過去了！你不能再為這個男人而活了！你要愛自己！你得愛自己！
須臾，明薇睜開眼，內心已然平息無波無瀾。
“我沒空。”帶著一種隱秘的，她自己也不知道的，報覆的快感。
蕭暨白唇角的笑僵住了，眼底的柔和斂去，如利刀雕刻而成的五官散發著冰冷的氣息，薄薄的嘴唇好看的抿著。
冷冷瞥了明薇一眼，起身拂袖離去。
門簾垂落，瑪瑙珠串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音。還未平靜，又被掀起。
月桃慌張地跑進來：“娘子，侯爺怎麽走了？”還黑著一張臉，像是誰欠了他百八十兩銀子似的。
明薇擡眸看了一眼窗外，月白色身影已消失在了院子門口。
“擺膳吧。”
用過晚膳，月桃說著府裏聽來的消息。
“聽說那個掌管車馬的陳武，被遣出了府。是侯爺下的令呢。”
“侯爺還警告了二夫人，聽說二夫人那張臉啊，又青又白又紅，比染缸還精彩呢。”
**
夜色漸濃，東邊幾顆星星乍現，隨著點點星光增多，大地悄然融入一片溫馨的夜色裏。
就寢時，蕭暨白又來了。
他換了一身寬松的白色錦袍，似乎剛洗浴過，頭發還是濕的。
發絲和眼睫沾了水珠，稍顯贏弱，卻沒有弱化他的攻擊性。好看得仿佛天穹之上的明月，清冷，讓人不敢接近。
他挑開門簾進來，隨手從架子上取了一塊幹布巾拭擦著頭發。
明薇被驚得從床榻上坐起來，緊蹙著眉頭，看著蕭暨白慢條斯理地擦著頭發。
他應該不是專門來西院，擦頭發的吧。難道他的東院，沒有擦發的幹巾？
正想著，蕭暨白丟開幹巾，擡步朝床榻走來。
墨發發梢還沒有完全幹透，唇色很淺，瞳孔被燭臺上燃著的燭火照得波光瀲灩。
前襟的衣衫，隨著走動微微敞開，漏出裏面白皙的肌膚。一滴水從發梢滴下，沒入那片肌膚裏。
明薇別開眼，盯著卷起的帳幔上繡著的一朵精致的海棠花紋。
“夜深了，侯爺該回去就寢了。”
寂靜的夜裏，皂色官靴踩在深色地毯上，發出的細微窸窣聲，在這寂靜的夜裏，聽來竟格外的響亮。
腳步聲停下了，高大的身影立在床榻邊。籠下的陰影，像一座巍峨的大山，將她整個罩住了。
仿佛她就是那網中被兜住的魚兒，任她怎麽跳躍，都無法逃離他的掌心。
啪啦——
案桌上燃著的八角燭臺上燭火，炸開了一個火花。
明薇被這細微的響動，驚得全身一顫。
擡頭望去，他逆著光，看不清臉上的表情。光暈自他身後不多的空隙漏出來，襯得他更為的高大，具有壓迫。
明薇幾乎是本能地縮著脖子，喉嚨像是被什麽給湧堵住了，背脊緊繃，全身進入了戒備狀態。
時間仿佛凝固了。
突然，寂靜中傳來一聲輕微的啪啦聲，是玉腰解開的聲音。
明薇捏著衣角的手一緊，若他……雙手護在胸前，呈現防禦的姿勢。
蕭暨白慢條斯理地將外袍疊好，放在床榻邊的案桌上，又將帳幔放下來，帳內更為的沈悶黑暗。
像是被失了水的魚，明薇感覺到呼吸都有些困難了。
蕭暨白甚至沒有看明薇一眼，長腿一伸，平躺在床榻外側，雙手規矩地交疊放在腹前，闔上眼。
沒一會呼吸就平穩了。
明薇緊捏著的拳頭緩緩伸開，長長舒出一口氣。想從床尾爬出去，可蕭暨白實在太高大了，雙腿又輕微地叉開。
床尾的空隙已沒有了。
要想下床，就必須得從他的身上翻過去。
明薇躊躇半響，仍是沒敢動作。想著等他睡著了，翻個身，或許腿腳就會曲起來，她就能從床尾的空隙處下去了。
明薇背脊靠著墻壁，等著。
時間一點一點過去，眼前也一點一點混沌……隨身子一歪，軟軟倒下，被一雙大手接住了。
安靜中，男人一聲輕嘆，輕柔地將明薇扶穩慢慢躺在床上。
明薇習慣性地在那大手上噌了噌，翻了身，面朝著裏側，沈沈睡去了。
蕭暨白唇角微微勾起，手掌微微收攏，仿佛是想留住那份溫軟。烏木一般的黑眸，浮現一抹他自己也沒有覺察的繾綣溫柔。
夜色漸沈，窗外月色如銀，月影如鉤，如縞素一般的光華，洋洋灑灑地鍍在青色的琉璃瓦上。
廊檐屋角懸掛的燈籠，猶如漂浮的磷火，在夜風中輕輕地搖曳。
耳畔傳來平穩的淺淺的呼吸聲，呼吸間縈繞著她身上特有的暗香。
蕭暨白眼前一陣恍惚，似又見到了前世，他從雲南回來，見到她安靜地躺在那裏。小小的淺淺的一縷。
像是一道風吹來，就會沒了。
蕭暨白似又回到了那十年，失去她的十年。
心尖一顫，一股酸酸的軟軟的澀澀的滋味蜂湧上來。
蕭暨白微微側過身，伸出長臂一攬，將那嬌小的人兒擁入懷中。淺淺的柔軟的呼吸打在他胸口，他竟意外地覺得圓滿。
這一生，他定會好好對她，便是……她曾做過再多錯事，他亦不想追究了。
**
清晨，陽光從微開的窗欞漏進來，灑在帳幔上，仿佛渡一層柔和的氤氳金霧。
明薇睜開眼，入目的是一片白皙的胸膛。
她腦子一懵，難道她是昨晚睡著了，尋著習慣貼過來了嗎？
現在若是趁他未醒來，逃開會不會，就能當作沒有發生過？
念頭才落下，頭頂響起一道低沈的輕吟。
他要醒過來了！
明薇心臟一突，急忙想要坐起來，結果匆忙之中，一道衣帶勾住了她的腳。
“啊！”明薇驚呼一聲，又重重跌回了那硬邦邦的胸口。一只大手圈上了她纖細的腰肢。
“小心。”
明薇擡起頭，撞入了一雙幽黑深邃的眼眸裏。
萬籟俱寂！
“侯爺，大姑娘鬧著回來了。”院子裏響起胡建的聲音。
蕭暨白輕微皺了下眉，松開了手。明薇臉色脹得通紅，是氣的。立馬爬起來，像躲避洪水猛獸一般，縮到了墻角。
蕭暨白指尖微微蜷起，唇角抿成一條僵硬的直線。
起身，迅速穿戴整齊，大步往外走。
“大姑娘回來就回來了，找本候做什麽？”聲音透著隱隱的不快。
胡建楞了一下，往常侯爺都是天未亮就起了，從不耽誤。今兒，這都卯時三刻了，太陽都掛樹梢了，侯爺還……
胡建趕緊打住，清了下嗓子，道：“大姑娘鬧著要和離，薛家的人都來了，在找侯爺呢。”
說話聲漸漸遠去。
屋內，明薇心頭驀地一動，和離？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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